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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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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種

“哈哈哈,是呀。”

大姐淮辛只當是小孩子間的打趣,順手揉亂淮夜毛絨絨的頭發,爽朗笑著對扶宛道:“我們家六妹可招人喜歡了。”

淮夜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就又被大姐一頭按住,這一口大鍋砸在他身上,簡直讓他百口莫辯,連努力擺出冷酷表情的臉蛋不禁也紅透了。

淮闌抿唇一笑,順水推舟地安排了起來:“那就讓六妹先帶宛宛去龍宮裏逛一逛吧,咱們先把這幾個小崽子給收拾幹凈。”

淮闌小叔向來溫文有禮,做客待客也滴水不漏,這幾百年來儼然已成了他們西山的一塊金字招牌,所以淮辛並沒有想到他才稍出去一趟,就不合時宜地帶了個小蚌精回來。

她只以為扶宛是龍宮裏的哪個小仙子,又因為急著給幾個臟弟弟拾掇,而沒有去深究淮闌話中的意思。

扶宛經由大姐淮辛的一番認證,一下子篤定了淮夜的妹妹身份,她這次堅定地認為自己不會再認錯,於是一路上的視線始終落在淮夜的臉上。

扶宛從出生起就沒見過什麽弟弟妹妹,先前又只有娘親琳瑯一人陪伴,日常生活的趣味可以用貧乏二字來形容,但是這並不影響她對親情的向往,因此才有了與凜海的那一出烏龍兄弟情。

現在雖然兄弟情成功地破碎了,但是……扶宛悄悄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淮夜,看似冰冷的小臉上隱隱露出一絲純真的期盼。

淮夜此時並不知道扶宛已經把自己看作了可以呵護的妹妹,當他正糾結於該怎麽解釋剛才那個誤會的時候,周圍已然熱鬧了起來。

龍宮乃是水晶宮,四處晶瑩剔透不說,艷色的珊瑚叢與海藻也生的到處都是。

因為龍宮待客,此時忙著妝點宮內的仙子到處都是,人流也絡繹不絕,兩個人淹沒在喜慶的氣氛之中,一時之間有些來去無從。

西山淮家與東海龍宮因為幾百年前互通婚事,所以日漸交好,淮夜打小就來過這裏幾次,龍宮裏的仙子們也都眼熟他,於是沒過一會兒就都紛紛攏了過來。

小孩子總是討人歡喜的,漂亮的像瓷娃娃一樣的扶宛立刻就俘獲了一眾仙子的芳心,她不但獲得了滿滿的誇讚,懷裏還被塞了一大堆糕點和小玩意兒。

淮夜那邊卻反差極大,大家雖然都是沖著他來的,但無奈他就是不理人的性子,怎麽逗都只繃著一張臉,冷冷地瞧著眾人。

西山淮家雖然對待下仙皆是態度親和,但到底是統領一方仙境,與東海龍宮、青丘白氏並列為一的存在,他們可以放下姿態待下仙親和,但下仙卻萬不能逾越規矩。

所以仙子們只是象征性地逗了一下淮夜,然後就理所當然地將目光投到了扶宛的身上。

扶宛穿著一身水淩淩的白衫,細軟如黑綢的頭發以淡白色的珍珠簪半挽起,這幅打扮看上去沒什麽特別之處,但是一張尚且稚嫩的臉卻讓眾人頗有些驚艷:

她小小年紀就已經姿容舒展,日後的美貌在眉眼間也能讓人窺得一二,但偏偏不知打哪兒來的清冷氣質又將她臉上的艷色給壓了半截,於是原本像是跟琳瑯仙子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臉,此時給眾人的印象倒顯得有些模糊不清。

“這孩子,我怎麽瞧著像是天家來的……?”一位心直口快的仙子在面對扶宛糅雜在眉眼中的神情之時,鬼使神差地就說了不該說的話。

她這樣說的猜測並不是突如其來:

一則是因為這孩子跟天中帝君一家的氣度著實有些相似,那種感覺她雖只遠遠地見過一次,但卻始終不能忘懷;

二則是因為淮夜的身份,眾所周知這個淮家五郎雖然長得討喜,但是脾性不同於一般的孩子,能與他走在一塊的除了龍宮之內的幾位主子,就只有青丘或者更高一位的帝君血脈了。

“別胡說,咱們龍宮只請了西山淮家,天家並無來客。”

礙著有淮夜在這,一位面相老成且謹慎的仙子糾正她,同時又將探尋的視線落在了扶宛臉上,並且目露疑惑:像不像天家暫且不說,這張臉,她怎麽反倒越瞧越像那個……

“淮夜,我等你好久了!”眾人圍聚在這裏的時候,外面突然蹦進來一道嬌俏稚嫩的聲音。

未見其人,先聞其聲,所有人都知道是龍宮之主的幺女凜禾過來了:

這龍宮之主凜冰神君與西山的淮羽女君自結成姻緣以來,一共就生了兩子,男娃叫做凜海,女娃叫做凜禾,因為兩者長得十分像,所以幹脆當做了雙生胎來養。

於是扶宛見到的凜禾雖是女孩子,但她與凜海卻足有六七分的相像,特別是那雙桃花眼,簡直分毫不差。

這巧合的一幕讓扶宛又確信了淮夜是個妹妹的事實:

老海龜曾經與她言道,凜海小神君有個長相相似的胞妹,扶宛一直未曾見過,直到現在看到了,她才發覺女孩子與男孩子原來也可以長得如此相像。

此時淮夜那略顯青澀,一點也不如女孩子圓滑的線條就有了合理的解釋,他只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要粗獷些而已。

“你到這裏都這麽久了,怎麽也不來找我?”

凜禾興致沖沖地提著裙擺沖過來,完全忽略了旁邊的扶宛,一門心思就想往淮夜跟前湊。

她嘴上雖是埋怨的口氣,但臉上卻是紅撲撲的,眼中也有掩飾不住的歡喜。

“待會才去見姑姑。”淮夜冷冷地答。

他口中所指的姑姑是淮羽女君,她本是淮軻神君的表妹,但因為從小養在本家,和淮軻神君的親生妹妹並無什麽分別,所以小輩們都以姑姑相稱。

“那你就不能先來找我嗎……”凜禾嘟囔著,表情變得有點委屈。

淮夜不搭理她。

小孩子心性總是風一陣雨一陣,她懊惱完立刻就活泛起來,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圓球,在淮夜眼前晃了晃,聲音雀躍地道:“既然現在時間還早,要不我們來玩球吧!”

“不玩。”

淮夜向來不喜歡這種逗狗的把戲,同樣也不喜歡這個總是一頭熱的遠房表姐,所以對她的態度十分冷淡。

連著被駁了兩次,凜禾的臉一陣紅一陣白,面子上有些掛不住,這下才終於註意到旁邊打扮不起眼的扶宛,並且立刻將矛頭對準了她這個生面孔,“……你,你是誰?!”

但她與仙子們一樣,在清楚看到扶宛的這張臉之後,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登時被卡在了喉嚨裏。

“她是小叔帶來的,與你無關。”淮夜的語氣裏稍帶了一些警告。

“哦,哦。”凜禾嘴上應和著,視線卻一直未曾從扶宛的臉上收回。

她原本臉色漲紅,情緒激動,但是突然就詭異地平靜了下來,還只顧著一個勁地往扶宛這邊打量。

扶宛似有所覺,懶洋洋地將視線投過去,在與凜禾的目光就要碰撞到一起時,只聽凜禾語氣不明地向她發出了邀請:“……你也想玩球嗎?”

“球?”扶宛的視線隨之落在她手上,看到了那一個綠毛毛的藻球。

凜禾見她人木呆呆的好欺負,便心生一計,立刻把綠藻球塞給她,還又一次慫恿扶宛扔球玩:“你來扔,讓他去接。”

“淮夜,你說好不好?”

凜禾明知故問地去問淮夜,想故意讓扶宛也倒黴一次,但沒想到得來的卻是淮夜的沈默。

淮夜似有若無地掃了扶宛一眼,壓根沒把凜禾的挑撥離間放在眼裏,他只看見了扶宛眼中那一點好奇的色彩。

他的臉微微發熱,想起自己在水府與扶宛玩耍的經歷,連乖乖藏起來的狼尾巴都止不住地想再搖晃幾下。

在猶豫了一會之後,淮夜出爾反爾地答應了這個要求,並且冷冷地對扶宛應允道:“你來丟。”

凜禾原本只是想看扶宛出醜,但沒想到淮夜居然答應了她。

不過這也正好,既然這個野種自己主動送上門來,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!

那頭扶宛已經把綠藻球丟了出去,淮夜也在瞬間化作一頭黑色的小狼崽,邁著毛絨絨的小短腿跟著跑進了珊瑚叢裏。

“你娘可是琳瑯仙子?”

四下無人,凜禾開門見山,質問扶宛時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鄙夷的氣息。

“是。”扶宛聽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娘,眼睛微微亮了一些。

“哦?聽說你娘姿色無雙,卻怎麽生了你這麽個醜八怪?”

凜禾趾高氣揚,就差沒把扶宛的臉放在地下踩了,奈何扶宛根本沒聽懂她的意思,眼中只露些許疑惑:“……醜八怪?”

“就是長得醜,你耳朵聾嗎?”

凜禾一見到這張爹爹日夜思念,連畫像都要妥善保存不讓人碰的琳瑯臉,就恨不得想把扶宛的臉也連著一起狠狠地撕爛。

就是那個賤女人,攪得他們一家都不得安生,現在連這個野種居然也湊過來了,也不知是懷的什麽居心!

“我不醜。”

扶宛也認真了起來,娘親離家前所述之物甚少,但唯獨好看與不好看的辨認之法是細細交予了她的,所以她不相信凜禾所說的話。

“你不醜,倒是我醜了?!”

凜禾到底還是小孩子,再多惡毒的話也想不到,此時被扶宛無意激了一遭,她便開始亂了方寸,在反問時明顯已經心虛了,但扶宛卻又繼續認真地回答她:“不,你也不醜。”

“那到底誰醜?你倒是說上一個出來啊?”

凜禾一拳打到棉花上,力氣消了大半,但是仍然漲紅著臉,不依不撓地與扶宛糾纏著。

“……”在場的人除了她們倆就只有淮六妹了,在扶宛被琳瑯仙子灌輸過的審美標準裏,淮六妹雖然五官好看,但線條是有些生硬不柔美的,所以他應該是三個人裏最不美的。

但是,扶宛思忖一會,選擇了沈默:妹妹是用來疼的,她不可以說妹妹的壞話,所以她便一個也不選了。

然而在凜禾看來,扶宛這樣的沈默卻像是一個暗示,她肯定是在暗示那個醜八怪就是自己!

“你這個野種……有什麽資格罵我醜?!”

凜禾自己給自己使絆子,自己把自己氣哭,最後反倒又把罪責怪到了扶宛的頭上。

扶宛依舊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,她淡淡地蹙著眉,滿臉不解地看著她:她為什麽要哭?野種又是什麽意思?

正當凜禾又哭又罵,一口惡氣始終吐不出的時候,艷紅的珊瑚叢後掠出來一道清淡溫和的聲音,玄色的衣玦隨之也浮現出來:“誰說宛宛是野種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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